我国同胞对龙年都特别欢迎，反常注重，家里有成年的男女，都期望在兔尾龙头时期成婚，赶在龙年生个肖龙的龙种来光耀门楣。总而言之，龙年不论在国家、在民间都是寓有国运昌隆、吉祥如意的标志的。
龙年谈龙的文章，必定不少，我想来想去仍是写几条本身阅历的龙的故事，来装点装点，以免跟我们写的文章抵触。
民国十几年，天津遽然闹了一次洪水，其时在天津以作对联知名的联圣方地山先生，便是从二楼窗口坐澡盆逃出来的，可见其时水势是怎样凶狠敏捷了。等水退后，笔者从北平赶到天津，慰劳遍地亲朋的时分，就传闻金龙四大王其间的西昆将军在海河现身，现已被人迎到大王庙，供奉起来，这两天正在酬神唱戏呢。
舍亲许禹生的先世，在前清做过河督，因黄河决口，久久不能合龙，跳入激流而殉职的。他家有一部图文并茂的抄本《龙姿手鉴》，举凡历代治河有功殉职大员的生平、故后的封赠，以暨身后的化身图形（大部分变幻龙形蛇形）都有。传闻各堤防溃散，最终合龙，必定有金龙四大王一位河神护佑，终究是哪一位驾临，一看《龙姿手鉴》，即可明晰。不过这种书，都是保藏紧密，素日不肯随意给人看。有一年六月六日许府依例晒书，笔者可巧赶上，彼时关于这类事尽管也不太留神，但是这种书没见过，所以也翻看过，只记住第一位是大禹王，历代河神化身，有的像龙，有的似蛇，不过每位特征，书里都记叙得十分具体。脑子里一向总有这个形象。
现在已然传闻西昆将军现身了，有一瞻龙姿的时机，焉能容易错失？所以也赶到大王庙看看热烈。一到大王庙，庙里庙外真是摩肩接踵，费了好大的劲，才挤到接近神位之前，供桌上有一副朱漆木架，上头架着一面三尺见方的朱漆方盘，所谓“西昆将军”敢情是二尺多长、比拇指略粗的一条碧绿带青的小蛇。所奇怪的是，蛇身蟠踞盘中，肃然昂颈，卓荦不拔，前后左右，尽管有十几只大香炉环绕，每只炉内，都烧着火光灼灼的百速定（香名），飞焰闪闪直逼将军下额，但是这只小蛇夷然俯首，不畏不动，承受四天香火，悄但是隐。终究是怎样一回事，在笔者脑子里始终是个谜，直到现在也没猜透。
汉口夏日的燠热，是全国有名的，民国二十一年夏日更是热得出奇。承武汉闻人方耀亭（本仁）先生的重视，暑天让我搬到武昌黄鹤楼半山的积善堂去住。这个善堂冬天施粥施棉衣棉被，夏天只是布施暑汤暑药，有两位老者办理，所以工作十分悠闲。其间有一位叫余立人的，是清末武昌府衙门的皂班头，从前服侍过武昌知府大人梁鼎芬，梁跟先祖是会试同年，一提起来，所以倍感亲热。每到假期，余老就带我到武昌、汉阳各名胜当地逛逛。
有一天，进到了萋萋芳草的晴川阁，前面一个砖砌的方亭，离着亭子二十多丈远有一口井，井上有一铁锈斑斓的井盖，还有一把大铁锁锁着。余老说井里锁着一条孽龙，是大禹王治水制服的四孽龙之一，这条龙叫兀木齐。我问余老何故知道得那么清楚，他说他刚一到衙门当差的时分，制台是张香帅（张之洞），香帅脑筋新颖，最不信邪。已然井里押的是条龙，倒要瞧瞧是怎样。所以叫锁匠把锁盖翻开，敢情井盖跟一条粗铁链子相连，垂到井里，雇到几十名民夫往上拉铁链，哪知铁链越拉越多，堆得比房还高，铁链还没拉光，但是逐渐拉着吃力，又加雇民夫来拉，一时井里水夹风声，戾啸冲天，井水跟着汹涌四溢，我们猝不及防，一松手，拉了一整天的粗铁链，刹那又倒回到井里去了。张香帅尽管不信怪力乱神，到了此时也只要焚香祝告一番，依然加锁加封。当年还立有木牌告示，年深日久，告示已然早就无影无踪了。
但是到现在，井依然锁着，没人敢开。这桩事是余老亲眼所见，所以说得历历如绘。后来笔者从前跟其时武汉绥靖主任何雪公提起过，在座有绥总参议朱传经，他也拥护翻开井看个终究。但是何雪公终身做人干事，都是稳练稳健，他说武汉在上一年（民国二十年武汉洪流，患了七十多天）洪流之后，本年又去惹那孽龙，万再三闹水灾那就糟了。雪公已然如此说，所以我们也就一笑而罢。
后来在福建闽侯郭啸麓先生所写的《洞灵小志》里，他把晴川阁的孽龙兀木齐说得跟余老所见彻底相同。他说安徽泗州也被大禹王押有一条孽龙，大约京剧里《水淹泗州》的猪婆龙，便是这位崇高啦。郭说孽龙总共四条，其他两条龙的来龙去脉，也说得很清楚，惋惜此书没在手里，一时也想不起来了。
抗战之前，舍间跟几位老友在江苏里下河、兴化、泰县、东台一带运销食盐。抗战迸发，政府恐怕食盐资敌，已税食盐，又都奉令免税分散，各县盐栈，也就只好收歇，一切生财家具，一概会集泰县仓库保管。早年各行各业，除了各有祖师爷外，还各有保护神。干盐务的吃大海走江河，所以供的都是历代殉职河官、敕封某某将军的。抗战成功，笔者来到泰县，计划重理旧业，所以各地供奉各位将军的神位牌，全放在正屋靠墙的长条案上。原驻守李天霞的部队别调，由黄伯韬在扬州的部队接防。黄部初到泰县，人生地不熟，处处找居处，一看下坝这所大房子不错，有位排长就进来登堂入室看一番，他在客厅左顾右盼，也没开口就走了。后来黄伯韬自己进驻泰县光孝寺，他是天津老乡，笔者请他吃熬鱼贴饽饽，他一进客厅就说，他听部下说泰县住着一位大官，上代的将军就有十多位，尽管有许多群房闲着，但是他们没敢借住，老弟你知道是什么道理，你想不到吧，是你条案上供的龙王爷，这个将军，那个将军，把一帮愣头青给唬住吓跑的。至此我才知道我是取得四海龙王的庇佑，才免生若干闲气，省了许多口舌的。
在民国十七八年杨宝忠还没改文场之前，在杨小楼戏班搭班唱老生，他知道唱老生吴铁厂，在《铁莲花》里，老生的俏头许多想跟铁厂请教请教，给细心说说。程砚秋的师傅荣蝶仙，唱扫边老生甄洪奎跟吴铁厂都是至亲，所以就由荣甄两位约了吴铁厂在北海五龙亭仿膳小酌。宝忠知道吴铁厂尽管好酒，由于闹鼠疮脖子，滴酒不沾，但是遇上好酒，就要喝个尽啦。宝忠为巴结铁厂，把用大觉寺玉兰花泡了多年的二锅头酒也带了去。唱戏考究饱吹饿唱，冬劲天儿，北海游客不多，连说带唱足足折腾了一个时辰，既有好酒，当然宾主尽欢，宝忠酒量出自祖传，铁厂虽没酣醉，可也有点过量。酒一喝足，铁厂的话也就多啦。他说我们我国有三座九龙壁：一座在大内皇极殿当照壁，一座在山西大同府，一座便是北海的九龙壁。三座之中只要北海九龙壁，由于小西天万佛楼完工请西藏密宗高僧开光，他看见九龙壁奇彩缤纷，霞光闪闪，一时快乐，就在壁前唪经咒施法通灵，继而一想，假如真的通灵，一旦破壁飞去，朝廷追问下来，那费事可就大啦。所以马上中止念咒，但是其间有条蓝龙，已沾了少年灵光。素日我们都知道吴铁厂很有点鬼门过，有人看见过他发挥大搬运法，今日他已然酒后兴豪，所以嬲他到九龙壁前，扮演一手，开开视野。一行四人到了九龙壁前，由于壁前有铁丝网拦着，不能近前，吴铁厂掏出一条手帕，对准蓝龙头部一掷，手帕马上吸在壁上，没有一分钟，手帕掉下来，再看蓝龙须角眼睛，都在动弹，杨甄两人觉得本身或许酒后目炫，但是荣蝶仙滴酒不尝，明明白白也见龙头部分，须角颤动，绘声绘色。大约有三分钟时刻才归于停止。这件事是吴铁厂逝世今后，杨宝忠说出来的，料来不会虚伪。
以上几段有关龙的小故事，有的是亲目所睹，亲耳所闻，或者是亲身阅历，当此科学发达年代，其理固不行解，说出也未有人信任。可都是些的的确确现实，令人猜不透其间微妙，现在写出来就算姑妄听之。
本文摘自新版唐鲁孙全集之《南北看》中“岁时景物”部分，略有删省，汹涌新闻经出书方授权刊载。